1
半月前的一個周末我在家打掃衛(wèi)生,突然門鈴響了。等我去開門,外面卻沒有人。然而我剛關(guān)上門沒一分鐘,門鈴又響起來,我又去開,還是沒人。如此反復(fù),好幾次,真是奇怪了。
于是我悄悄地站在門口兒,等門鈴第一聲響起,我“噌”的一把拉開了門,結(jié)果,門外依然是什么也沒有。
這大白天的,可真是奇了怪了,我不禁有些毛骨悚然。于是,在門外仔細(xì)查看,才發(fā)現(xiàn),貼在墻上的門鈴不見了。而門口地墊靠墻邊那里扔著一張疊成四方塊兒的一元錢。
這是一塊錢買我的門鈴?
接下來門鈴依然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響起。
這樣的電門鈴可控距離頂多一百米,所以,我可以斷定,門鈴就在離我家不遠(yuǎn)的地方,我猜想,定是哪家的調(diào)皮孩子,摘了去按著玩兒。
隔著窗戶往樓下瞅了瞅,樓前的路上一個孩子都沒有,只看到小區(qū)阿胖他爺爺?shù)谋秤?,從東往西,不緊不慢地移動著。
門鈴的丟失成了一個迷。
然而,就在本周六的下午,我和兒子從外面回來,卻意外地見到了我家的門鈴。
在小區(qū)角落里的一個車庫門口兒,阿胖的爺爺正倚在一張破椅子上,瞇著眼,他手里攥著的,正是我家的門鈴。
那個車庫,是阿胖爺爺?shù)淖∷W詮膬赡昵?,阿胖的爺爺從鄉(xiāng)下來到城里,就住在這間車庫里,車庫門朝西,只有下午的夕陽能夠照進(jìn)去一會兒。
車庫卷簾門后面,裝了玻璃門。我散步時,隔著門見過,里面有一張舊床,一張舊桌子,屋里堆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。
小區(qū)里的人對此已經(jīng)見怪不怪了。據(jù)說是兒子家兩室一廳太窄,住三代人太不方便,老人便以腿腳不方便為由,自已要求住到了車庫里,不肯上樓。
話雖這樣說,但是大家都知道,因為兒子一家并不歡迎父親上樓,兒子兒媳婦很少光臨車庫,只有阿胖經(jīng)常來找爺爺玩兒。
住在城市里,快節(jié)奏的生活,沒有人喜歡去管閑事兒,更何況是家務(wù)事兒。
只是,許多好心的老阿姨會拿一些吃的東西給老人送去,鄰居們也主動把一些廢品給他,攢多了,他會換一點零花錢。
我們站在那里時,有一個阿姨走過來,見我們看他,就說:“這老頭兒,也怪不容易,有點糊涂了,跟個小孩兒似的,不知道哪弄個門鈴來,攥了好多天了!”
兒子說:“媽,我想起來了,阿胖家的門鈴,跟咱家的一樣!我同學(xué)家住他家對門兒,我見過!”
“哼!等阿胖他爸媽老了,走不動了,也讓他們住車庫!”兒子突然加了這么一句。
我不忍再看,拉著兒子走了。
老人的腦子糊涂了,而他的心,卻跟明鏡似的,他的腿拒絕上樓,而心則一直在樓上。
不知道,等他的孩子明白這個道理時,是不是已經(jīng)到了后悔的時候。
2
本地有個電視欄目,專門調(diào)解農(nóng)村家庭糾紛。有一個八十多歲的老母親,三個兒子,可是老母親的房子夏天坍塌后,就一直住院子里搭的簡易棚子。
天已冷,可三個兒子沒有一個肯將母親請回自己家,電視臺來介入調(diào)解,三個兒子個個將理由講得頭頭是道。
大兒子說自家房子小,老伴還有病,二兒子說,他們兒子剛結(jié)婚一年,又添了一個孫子,四世同堂實在沒法住,老三倒是寬房大屋,孩子們也不在家,可是他不接老人的理由是,他們都不接我為什么接?
負(fù)責(zé)調(diào)解的“幫大哥”道理講了一籮筐,三個兒子依然是一遍遍找理由。一直心平氣和的大哥,突然拍起大腿,對著他們幾個大聲吼:“你們都摸著良心想想吧!你娘把你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,供你們吃穿,送你們上學(xué),給你們成家,現(xiàn)在八十多了,你們還能有這個娘幾年?”
大哥越說越激動,那三個剛剛還在各說各有理的兒子突然沉默,一言不發(fā)。最后,在大哥的調(diào)解下,弟兄三個最終達(dá)成撫養(yǎng)協(xié)議,老娘也順利地從簡易棚子里搬進(jìn)了兒子溫暖的家。
小時候,父母是我們的全部,渴了餓了我們喊爸喊媽,受欺負(fù)了我們到他們面前哭泣,遇到困難了我們向他們尋求幫助??墒钱?dāng)我們長大了,離開他們,可以獨(dú)擋一面,有了自己的家,我們不再需要向他們要吃要喝,不再需要在他們的翅膀下躲避風(fēng)雨。于是,我們也不再像小時候一樣,在外面聽到一個笑話都要向他們學(xué)一遍。
不再愿意聽他們的嘮叨,不再愿意坐下來靜靜地跟他們聊一聊天。
每天我們各種忙,甚至把回家看他們的時間一拖再拖?;蛘?,我們來去匆匆,他們有多少要說的話,剛到嘴邊,又咽下。
他們一次次看著我們離去的背影,眼里滿是不舍。
3
我生活過的那個小村,七十歲的王老伯兒子有出息,一家三口去城市里做生意,只留下老人自己照看著家里七間寬敞的房子,兒子很孝順,給他許多錢,吃得好穿得好。
他走在街上,村子里的老哥們兒都夸他有福氣,可他長長地“唉”聲,像冬天里被冷風(fēng)從樹尖上撕扯下的落葉,凄涼而又令人心痛。
他說:“唉!幸福不幸福,自己知道哇!”
是的,長長的七間房,空闊的院子,他一個人,每日里,出出進(jìn)進(jìn),進(jìn)進(jìn)出出,形單影只。
我回家時,在他門前過,看他端著碗,坐在大門口吃飯,旁邊,陪著他的是一只大黃狗。跟他打招呼,他激動地站起來,熱情地跟我說話,他說,好啊,好啊,?;貋?,多好!跟母親提起他,母親說,他經(jīng)常在門口吃飯,說嫌家里太清靜,一個人不容易?。?br />
有個朋友,她的丈夫已經(jīng)做到了處長的位子,在外面叱咤風(fēng)云,硬漢一個??墒瞧牌湃ナ篮蟮哪菐啄?,她卻發(fā)現(xiàn),有好幾次,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丈夫會毫無征兆地抽泣起來。
她嚇得問他到底是怎么了,他昂著頭,盯著天花板,極力控制著情緒,只是毫無表情地吐出幾個字:“我沒娘了!”
你根本從這四個字里聽不出冷暖,聽不出他內(nèi)心的波瀾,可分明,就有一股寒意,滲透得整個屋子都充滿酸楚與凄涼。
后來我回家,經(jīng)過王老伯的門口,他們家正在裝修臨街的配房,老人看見我,歡喜地跟我說,兒子一家回來了,再也不走了。
他的聲音歡快得婉如一個得了寶貝的孩童,吐出的每一個字都泛著幸福。他的兒子從超市里出來,也來和我說話,他說,爸年紀(jì)一天比一天大了,我也想好了,賺多少錢,也比不上陪老人重要。這不,我在家開個超市,雖然沒在外面
賺的多,但是一家老小在一起,就比什么都強(qiáng)。那一刻,王老伯臉上皺紋燦燦,眼睛笑成了兩道迷人的月牙兒。
時光一天一天過,父母一天比一天老去,我們誰也不知道,我們到底還能擁有父母多少年。
而我們所能做到的,就是趁著我們還是有爸有媽的孩子,多給他們一些愛,多陪在他們身邊,讓他們可以常常看見我們,聽我們說話,與我們聊天,和我們一起歡笑。
他們要求的不多,可是一定要記住,你千萬不要給的太少,假如有一天,你后悔了,再想回頭,就會發(fā)現(xiàn),已無路可走!